第(2/3)页 谢未弦低着头,忍得双手都忍不住紧握成了拳。他又深吸了不知第几口气,然后开口哑声说:“铁树不是我的能力。” 陈黎野:“……?” 谢未弦这话题拐的太突然,他一时没反应过来,就那么一愣,几分茫然跃然脸上。 谢未弦又抬了抬头,叹了一声,却没勇气去看陈黎野,就那么低垂着眼,看着他衣服上因为刚刚的相拥而染上的谢未弦自己的血,说:“那是地狱给的。” “铁树会吃我的回忆和负面情绪,也靠着这个一天天强大起来。”谢未弦说,“当然……也会受到影响。所以在我不在的时候,它就会按照我的潜意识行动。” 陈黎野听到此处,忽的想到了突然把他绑了起来,并不由分说地把他送进了回忆之中的铁树。 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,瞳孔跟着慢慢缩了起来。 “你懂了吧。” 谢未弦忍不住笑了一声,笑得十分凄凉,表情也跟着变得自嘲了几分,说:“是我想让你看那些的。” 陈黎野:“……” “我知道你不该知道那些……可我不甘心。”他说,“我不甘心……我一想到如果我哪天死了,这些事你都不知道……我就……不甘心。” “我不是非要你给我什么回报,我就是想,你总得知道……我真的……” “……真的,深爱过你。” 陈黎野双手一抖。 谢未弦接着说:“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样,你得活下去……你好不容易能好好活一次,我看到你活得很好……也挺开心的。” “真的……挺好的。” “你不会被逼着天天给人跪着磕六个头,也不会天天被人盯着,也用不着天天带个面具强颜欢笑……你父母很好,也没有人逼着你忠诚,也有姑娘跟你告白……你这辈子这么自由……真的,蛮……好的。” “可是……可是为什么……你遇不到我啊?” “……凭什么啊?”他喃喃问道,“我那么爱你……到底凭什么不能是我?” 陈黎野回答不了他,谢未弦刚说到一半时他就已经更咽的说不出话来了,空有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。 也没有人能回答谢未弦。 陈黎野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的地狱里谢未弦总是看起来很累了。他的将军是个聪明人,如果不聪明,那也到不了上辈子那个地位。 也正因为他聪明,所以他才知道。 他永远也没办法融进陈黎野在的人间里,陈黎野爱不了他,他也没资格被爱。 一个连人都不算的怪物,有什么拿得出手的? 他知道,他明白,所以才痛苦。 他的爱人就站在面前,可是他必须意识到最现实的问题。陈黎野是个人,对他来说,该走的路一定不是跟一个地狱的怪物谈情说爱。 他应该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普通人,开开心心的结婚,过平淡但开心的日子,生一个孩子,然后为此奔波,虽然很累,也很普通,但他会过的很和平,很平静,很自由。 这样的和平与自由,跟和他这样一个怪物在地狱里拿生死赌博是绝对得不来的。 这就太难受了。陈黎野人就在他面前,谢未弦却求不得也放不下,连句深埋心底两千多年的“我爱你”都不能说。 所以,有时在很深刻地意识到这个现实的时候,他就忍不住地满脸疲惫。那并不是他感觉累,而是他在痛苦。 也正因如此,他有些时候也会问陈黎野“没了我你怎么办”。 他想听陈黎野说他不会走。这很可笑,但他确实是矛盾的。他一边说服着自己,一边又接受不了自己的死。他告诉自己陈黎野身边该是一个能跟他掰扯柴米油盐的普通人,可又没办法接受那不是他。 所以他问陈黎野“没了我你怎么办”,在石压地狱里故意当着他的面向守夜人要断罪书,在刀山地狱里故意对他生气。 铁树是他的潜意识,铁树的表现是他的欲望。谢未弦打心底里不想认命,他希望陈黎野知道他曾经为了他而战,也希望陈黎野能留在他旁边。可当陈黎野真的爱他的时候,他又忍不住的惊慌拒绝,因为他怕陈黎野重蹈覆辙。 谢未弦矛盾的就像个笑话。他希望陈黎野不要想起来,又希望他记起来。他不想现实,又不得不现实。他知道自己该和陈黎野保持距离,可一看到陈黎野在脆弱或生了病,他又忍不住地想去对他好,想去抱抱他。 他真的很矛盾。心里明明有那么多渴望,却又不得不让它们只止步于心底。或许是人会越活越像自己的爱人,他现在简直比当年的顾黎野还要压抑。 谢未弦吸了口气,哑声又笑了一声,似乎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的不行。 他问:“我……是不是挺混蛋的?” 陈黎野哭的说不出话来,他更了一声,哭着摇了摇头。 他没想到他以为的那些谢未弦的不在乎和不以为意是这样的,他死也想不到。但很奇妙,当他知道这些的时候,却又没觉得那么震惊。 这实在很像谢未弦会做出来的事。 所以他不怪谢未弦,他只怪自己为什么想不到,为什么还曾经怪他不在乎。 你看,正如同谢未弦从不怪他一样,每当出了事情,他们就会恨自己,恨这世间,从不会恨对方。 陈黎野恨自己恨的心痒痒,快哭的背过气儿去了。 “别哭……” 谢未弦凑近了他些,伸出了手。他想去替陈黎野擦泪,可他手上全是血,只会越擦越脏。 他就只好把手讪讪地缩回去了一些,捧住了他的脸,哑声道:“……别哭了。” 他们俩挨得极近,陈黎野抽噎着看着他。 他从谢未弦眼里看到了渴望,很多渴望。 他看到他想活着,他想爱他也想被爱——他想要陈黎野身边的是他,想要能再和陈黎野相爱一次。他想要那些风花雪月都回来,想要有一天光明能真真正正地落到他们身上。 他想要他们能堂堂正正、光明正大、平安又自由的相爱。 不必轰轰烈烈到谁来为谁去死。 陈黎野张了张嘴,想说些什么。但谢未弦却突然叹了一声,然后把他揽入怀里,很轻很轻地抱住了他。 谢未弦没有说话,就那么安静的抱着他。 安静地仿佛时间静止。 过了很久之后,他才哑着声音开了口。 “黎野。”他说,“……我爱了你两千年了。” “……时间太长了。” “该说再见了。” 陈黎野一怔。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为谢未弦的前半句话感到难过,就被后半句话吓得大脑一片空白。 说再见? 谁跟谁? “……未弦?”他声音还被哭腔染得发抖,有些难以置信地在谢未弦怀里歪了歪头,更咽着问道,“你… …说什么?” 谢未弦没回答他,自顾自地把话说了下去:“出去以后……找个新的,别再想我了。” 说罢,他就不等陈黎野反应,牙一咬心一横,一把就将他猛推了出去。 守夜人的力量常人根本受不住,陈黎野一下子被他推出了两米远,等他连忙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后,就见谢未弦那边已经又冲来了一堆铁树,还有一群不知从哪飞出来的乌鸦。 他只看到了一瞬,下一瞬他就被那些铁树不由分说地推了出去。 镜女的猎杀场就是镜中的世界,每一面镜子后面,都藏着一道通往现世的桥。 第(2/3)页